第二天寧景豪醒來的時候，身邊已經空無一人了，他揉了揉自己脹痛的眉心，隱約憶起自己昨晚好像又同俞書菱吵架了。

這種情形已經不是第一次了，原因到底出在哪裏，寧景豪不是不知道，但他也控制不了自己，懷疑的種子一旦被埋下了，就再也無法抑制它生根發芽。

他不能再忍受俞書菱身邊總是有一群男人像蒼蠅一樣圍著他，而俞書菱也不喜歡他什麽都要管著自己，兩個人誰都不肯讓步，矛盾自然越來越大。

昨天，已經不是俞書菱第一次說受不了他了。寧景豪點燃了一支煙，深吸了一口，再吐出了一個煙圈。

上次，他因為吃醋，把一個每天都給俞書菱送花的文泰男生海扁了一頓，俞書菱就找他大吵了一架，那也是她第一次對他說出了那麽重的話。

那之後，他們冷戰了幾個禮拜，最後還是在沈潔心生日的時候和好了，寧景豪當時還應承過俞書菱，說他以後不會再做那樣的事了。

可是，真的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了嗎？寧景豪自己都不相信。

那天從寧景豪的別墅離開之後，俞書菱沒有回俞家，也沒有再讓阿廣那些人跟著她，自己一個人叫了一部計程車去了Sandy那兒。

這陣子澳門很混亂，公司在那邊的生意出了點麻煩，林國揚去了澳門。

昨天，寧景豪讓人把Mike送回林家之後，Mike鬧了很久，Sandy一個人哄了他半天，才終於把小家夥給哄睡著了。

她自己白天也才剛伺候完挑剔的婆婆，晚上還要哄兒子，自然累得不行，所以，俞書菱到的時候，Sandy還睡得正香。

Mike倒是早早地就醒了，菲傭正追著他滿屋子跑，在餵早飯。

他看見俞書菱之後，第一反應就是馬上哼了一聲，然後傲嬌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間，還“啪“的一聲摔上了房門。

俞書菱知道，Mike是因為昨天被寧景豪叫人送回了林家，所以小家夥生氣了，她站在他的房門外溫言細語地哄了半天，小包子才肯把房門打開。

然後，又提了一大堆條件，等俞書菱全部應承了之後，Mike才勉強原諒了自己講大話的契媽。

他們吵了這麽半天，Sandy也醒了，等她洗漱完畢，披著一件薄薄的晨縷從房間裏走出來的時候，就看見俞書菱正破天荒地在給Mike餵飯。

由俞書菱來餵，Mike倒是比平時乖上不少，既沒有到處亂跑，也沒有一口飯含在嘴裏半天都不肯咽下去。

小Mike乖乖地坐在沙發上，俞書菱餵一口，他就吃一口，一碗飯眼看就要見底了。

Sandy見此情景，不由地對著俞書菱感慨了一句：“Emily，還真是只有你才管得住這個衰仔。”

自從生了孩子以後，Sandy原本就火辣的身材變得更加惹火了，現在她這樣酥胸半露地軟語嬌嗔，哪怕是女人，見了都有流鼻血的沖動。

如果換了平時，俞書菱怎麽都會調侃她幾句，但此時此刻，她還真是沒有這個心情。

俞書菱見Sandy起來了，也沒有說什麽，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，就繼續專心地餵Mike吃早飯。

Sandy被俞書菱那飽含深意的眼神弄得一楞，她有點摸不著頭腦，但一時又問不出什麽，只能先吩咐菲傭去給自己也弄一份早餐。

等Mike吃完了，俞書菱拿紙巾給他擦了擦嘴，然後柔聲哄道：“Mike乖，契媽有話要跟媽咪說，你自己先去玩好不好？”

Mike顯然不是很願意的樣子，他玩了半天的手指，才說：

“那，契媽不能忘記應承Mike的事。”

俞書菱笑了，她說：“好，契媽一定不會忘的！”

等Mike回房之後，俞書菱對Sandy說：“我忽然很想吃泰同樓的灌湯水餃，陪我去飲早茶怎麽樣？”

“現在？”Sandy有點驚訝，但還是點點頭，應承了：“好啊。”

她們沒有叫司機，是Sandy自己開車的。

一路上，俞書菱都很沈默，Sandy唧唧喳喳地說了半天，她卻始終一言不發，漸漸地，Sandy也不再說話了。

泰同樓的生意一向很好，這個時間原本應該早就沒有位子了。

但Sandy是熟客，又是林國揚的太太，自然要給她面子，她在出門之前就先給泰同樓的經理打了電話，已經為她們預留了一個大房間。

俞書菱她們到了之後，點了一大堆點心，由經理親自帶人送了進來，等他們出去之後，俞書菱拿起筷子就開始吃。

Sandy因為之前已經吃過早餐了，她也一向沒有俞書菱那麽能吃，所以從頭到尾都沒怎麽動筷子。

只是看著俞書菱一張小嘴張張合合地，吃個不停，偶爾抿上一口茶，有點百無聊奈的樣子。

終於，俞書菱放下了筷子，她先用紙巾擦了擦嘴，然後，才慢條斯理地開口了。

“泰同樓的灌湯水餃果然名不虛傳，”俞書菱說，“我記得，Power好像就最喜歡這道點心了吧？”

她說：“難怪，你們差不多每個星期都會來。”

Sandy的臉色立刻變得很蒼白，她勉強對俞書菱擠出了一個笑容，說：

“你在講什麽？我都聽不懂。”

俞書菱失望地看著Sandy，說：

“你到現在還要騙我？”

“你以為我是從誰那裏知道這件事的？”俞書菱說，“是阿聰。”

她說：“你這樣繼續下去，遲早會害死Power的。”

Sandy緊咬著下唇，臉色更加難看了，她微微顫抖著說：“顧聰傑怎麽會知道這件事？他是不是想利用這個去對付揚哥？”

俞書菱說：“原來你還會擔心他。”

“我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，”她說，“但是我知道，阿聰是不可能無緣無故做這些事的。”

Sandy的眼睛裏慢慢地盈滿了淚水，她說：

“他是我老公，我怎麽可能不緊張他。”

看她這個樣子，俞書菱說：“我真不懂，既然如此，你為什麽還要這個樣子？”

“你知道嗎？”Sandy說，“揚哥是我這一輩子最愛的男人，也是我的丈夫、我兒子的爸爸，如果不是他先讓我傷透了心，我也不會這麽對他。”

“什麽意思？”俞書菱不解地問，“林國揚不是一直都對你很好嗎？”

“是很好，”Sandy一邊笑，一邊流下了眼淚，“好到我辛辛苦苦地為他懷著孩子，他卻搭上了一個什麽香港小姐。”

“你知不知道？”Sandy說，“那段日子，我每天都能在他身上聞到那個什麽雯雯的香水味。”

原來，林國揚竟然在Sandy大著肚子的時候搭上了別的女人，難怪Sandy會同Power舊情覆熾了。

俞書菱想，將心比心，如果現在換成是她懷孕的時候，寧景豪這麽對她，她也不可能會輕易放過他的。

“這些你之前為什麽都沒有跟我說過？”俞書菱一邊問，一邊遞給了Sandy一張紙巾。

“因為，”Sandy抽泣了一聲，說，“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開口。”

“我從來都沒有想過，他竟然會這麽對我，那段時間，我差點就要帶著當時還在我肚子裏的Mike，一起找座舊樓跳下去了，”Sandy說，“我那個時候，常常在想，這是不是就是我背叛了Power的報應？”

俞書菱握住了Sandy的手，卻發現她雙手冰涼，不由地握得更緊了一點。

“不要這麽講自己，”俞書菱說，“這不是你的錯，那個混蛋這麽對你，你可以選擇跟他離婚的。”

“離婚？”Sandy淒涼地一笑，“哪有這麽容易？”

她說：“如果現在是你說要跟寧景豪分手，你覺得他會應承嗎？”

俞書菱昨天晚上才試過，當然知道答案是否定的，所以她如實回答：

“不會。”

Sandy說：“這就對了，揚哥也一樣，我跟他攤牌的時候，他就用我爹地媽咪來威脅我，後來有了Mike，他又說，如果我要走，他就讓我再也見不到兒子。”

“太卑鄙了！”俞書菱看著Sandy現在的這幅樣子，更加堅定了自己昨天晚上做出的那個決定。

她想了想，又問：“難道，他現在還跟那個女人在一起？”

“沒有，”哭過之後，Sandy的情緒已經平靜了不少，“我跟他大吵了一架之後，他就跟那個雯雯分手了。”

“不過，”Sandy說，“他之後又有過多少女人，我也不知道，也不想知道。”

“你是為了報覆，才跟Power在一起的？”俞書菱問。

“不是。”Sandy搖了搖頭。

她說：“剛生下Mike的時候，我真的很不開心，又不知道跟誰說才好，差一點就要患上產後抑郁癥了。”

“我不想每天都跟揚哥吵架，但是又不能離婚，”Sandy說，“所以，那段日子，我愛上了開快車，有好幾次都差點兒就出事了。”

她說：“那種瀕死的快感，可以讓我暫時忘記了一切。”

Sandy吸了吸鼻子，說：“大概是緣分吧，後來有一次，我差點撞到人，被帶回了警察局，在那裏，重遇了Power。”

她忽然笑了笑，繼續說：“那個時候，我才知道，Power竟然去做了警察，他說，他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將揚哥繩之於法。”

“你們就那樣又開始了？”雖然用的是疑問句，但俞書菱的語氣卻很肯定。

“對呀，”Sandy點了點頭，她有些自嘲地說：“初戀情人嘛，自然很容易就會舊情覆燃了。”

Sandy說完，她們兩個人又都沈默了。

過了一會兒，還是俞書菱先開口了：“你們這樣下去真的不行的，現在阿聰可以查到，以後揚哥也遲早會知道的。”

Sandy反握住了俞書菱的手，懇求道：

“Emily，你一定要幫我。”

俞書菱想了想，說：“阿聰那邊，我會幫你解決的，不管他想做什麽，我都不會讓他把你扯進來。”

“不過，”她說，“你也要應承我，盡快解決你同Power的事。”

俞書菱說：“就算不為自己，你也要為Mike想一想，他還那麽小，我不想你們傷害到他。”

說到兒子，Sandy的眼淚又流了下來，她哭著說：

“我也不想傷害他。”

俞書菱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，說：“再過一陣子，我就要去英國留學了，這段時間，我想你借你們家在大嶼山的度假屋給我，讓我帶Mike在那裏住一陣子。”

俞書菱之前跳過一級，提前考上了預科，所以今年就已經考完A-Level，還考出了6A的好成績，大學她有意去英國念。

“希望我走之前，”俞書菱說，“你能把一切都處理好。”

“你要去英國？”Sandy驚訝地問，“這麽會這麽突然？寧少知道嗎？”

“沒必要讓他知道，”俞書菱說，“我已經決定要跟他分手了。”

“分手，”Sandy說，“你們好好的為什麽要分手？”

“有些事，你們外人是不會懂的。”俞書菱說，“長痛不如短痛。”

“你說得對，”可能是俞書菱的話讓她聯想到了自己，Sandy點了點頭，呆呆地重覆了一遍俞書菱剛才的話：“長痛不如短痛。”

從泰同樓出來之後，俞書菱先讓Sandy送她回家收拾行李，順便給俞家駒打了個電話，告訴他自己要去畢業旅行。

等她們回到林家的時候，已經是中午了，菲傭正在哄著哇哇大哭的Mike。

原來，小家夥在房間裏玩了一會兒之後，出來找俞書菱她們，卻發現媽咪同契媽都不見了，立刻就不幹了。

俞書菱她們回來之前，Mike就已經哭了好久了，一見到她們回來了，他立刻哭著一手一個，抓住了她們的裙擺。

看著小包子一邊抽噎著，一邊緊緊地抓著自己不放的小可憐模樣，可把兩個女人都心疼壞了，輪流把Mike摟在懷裏，心肝寶貝地哄了一番。

當天下午，俞書菱就帶著小Mike，坐船去了大嶼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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